【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好说的】
在历史博物馆早几年的工作情形,沈从文自己曾在笔下流露一二:
我在这里每天上班下班,从早七时到下六时共十一个小时。从公务员而言,只是个越来越平庸的公务员,别的事通说不上。生活可怕的平板,不足念。
每天虽和一些人同在一起,其实许多同事就不相熟。自以为熟习我的,必然是极不理解我的。一听到大家说笑声,我似乎和梦里一样。生命浮在这类不相干笑语中,越说越远。
关门时,独自站在午门城头上,看看暮色四合的北京城风景……明白我生命实完全的单独……因为明白生命的隔绝,理解之无可望……
这是沈从文一九五一年给一位青年记者未发出的信,文中浸润出的那份伤感、孤独和无望贯穿他以后很长的岁月,尤其在遭遇政治风暴时,这种感伤就更被放大,也更为隐蔽。
文革初期,沈从文终于没有躲过去。面对满墙大字报,极为忧愁地告诉史树青:“台湾骂我是反动文人,共产党说我是反共老手,我是有家难归,我往哪去呢?”
让沈从文震惊的是,写大字报揭发最多的居然是他曾经帮助过的范曾。范曾写道:“(沈从文)头上长脓包,烂透了。写黄色小说,开黄色舞会。”
沈从文在一张大字报中用了八个字来表达观后感:“十分痛苦,巨大震动”。
临近生命终点的沈从文常常一个人木然地看着电视,一坐就是大半天,无所思无所欲。
有一次,沈从文突然对汪曾祺、林斤澜说了这么一句:
“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好说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