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泪水落入污秽之海 #超现实俱乐部
*题目来自なとり的同名歌曲
*包含自残,药物滥用元素
*因为我自己的专业不合适人设所以抓了一个其他专业的,但实际上完全不了解!只是在随便写
*暗搓搓期待repo
【二】
我脸上的伤很快好了,没有留疤。之后的一个月我按时出席了每一节经济博弈论,但甘霖老师再也没有点过我的名字。尽管下课时我常常落在人群后面,却没有冲上讲台找他的勇气,也不觉得能和他在这密不透风的现实里碰撞出什么火花。我依然想成为他手中那捧火,但现在是雨季,一切都黯淡而湿冷。
期中测验时我交了白卷,于是甘霖老师不得不在课前找我。但当时我和湘聊得开心,并不想理他。于是他在那里听了足足五分钟我们的说笑才小心翼翼地打断,而且语气听上去,就好像做错了事的人是他一样。
“世奕同学,可以和你谈谈吗?”
教室里出现了局部寂静,但很快又被说笑声打破。我跟着甘霖老师走到讲台前。明明是我的白卷,他却遮遮掩掩。将试卷递给我的时候,甚至感觉那手势里有些受伤的意味。
“期中考试你什么都没有写,”他小声说,“是不会吗?还是有别的事?”
我没有回答,只是沉默地看着他,等着听他如何继续合理化我的行为。甘霖老师看上去更加不安了,那表情与其说是害怕发生冲突,不如说是害怕被看破。“可能我讲课的节奏和你的学习方式不太一样。你有不懂的地方课堂上可以随时举手问,课下也……”
上课铃响了,我转身回到座位,将白卷留在了讲台上,借此佐证我是一个多么无可救药的学生。课间时甘霖老师把试卷发了下去,却没有我的白卷。于是我知道,或者说我希望,他一定有话要对我说。
下课时甘霖老师叫住了我,“这个给你。”他把白卷递给我,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,“我没和其他人的卷子一起发给你,怕别的同学看到……”
“谢谢老师。”我接过白卷,下意识地去追寻他留在纸上的余温。“没事的。”
他张了张嘴,但什么都没有说。到此为止最好,我这么想着,把白卷折好放进了书包里。明明下定决心不再期待,在教室门口却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,就好像身体抢先一步预感到有事将要发生。
“老师,”我回头,在看清他的表情前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,“请问能给我推荐几本专业课的书吗?慕课也可以。”
甘霖老师有一瞬间的惊讶,可能因为这个问题和我留给他的印象相差太大了。但很快他就笑了。亲切的,欣慰的,还仿佛松了一口气般的感觉。这种表情让他有些显老,但是却很好看,“当然可以了!”他收拾讲义的速度加快了,“你可以先看《博弈论基础》,这本书对培养逻辑思维很有用。像《博弈论与经济思维》这种比较经典的参考书可以在有了一定基础以后……”
我开始后悔当时为什么要问这一句,但又觉得找个借口甩掉他不太礼貌,结果就是直到他收拾完教室,甘霖老师还在兴致勃勃地介绍他的参考书单。我没办法脱身,只好跟着他一起坐电梯下楼。
“…这些,应对考试都是没有问题的。”甘霖老师突然停了下来,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在走神,在恍惚中将他的声音抽象成了模糊的,与现实割裂的符号,在这符号的保护之下短暂地逃避着现实。但是它们最终会追上来,明明白白地告诉我,所有被误认为温情的劣情,都是虚像。
“谢谢老师。”我想了想又问,“期末考试,会很难吗?最后的分数会包括平时成绩吗?”
“嗯……”一个足够的缓冲区间,像逐渐减速的电梯一样,甘霖老师的语速也慢了下来,好像是在恐惧那伺机而动的沉默,“期末考是开卷形式,除此之外会要求你们交一份大作业。如果大作业的分数高的话,可以用来补期中和期末的成绩。”
说到期中成绩时甘霖老师顿了一下,我估计他会趁这个机会问那张白卷的事情。但我的猜测却落了空,他什么也没问,只是快速地看我一眼,此后再也没说过一句话。
我也不再说话,将视线拧向一边。刚才他那一眼看得我心惊肉跳。极快速的,像含着一个吞吞吐吐的秘密一样,在那慌乱之中解读出的一点迫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。我突然产生了一个荒诞的想法,这比在他身上找到蓝桂花香烟更可怕:如果,他也是在求救呢?
走到楼门口才发现,雨已经下成了灰蒙蒙的一片。“老师带伞了吗?”我问他。我带了伞,但不准备立刻拿出来。如果甘霖老师说没带,我就拿我的伞出来,如果他说带了,那就假装自己没带,蹭一下他的伞,或者直接淋着雨走回去。那样我就有足够的自由和望不到尽头的雨,去想象他是否会站在喧嚣与寂静的交界地,看着我走远。
甘霖老师摇了摇头。我便把书包甩到身前,拿出了我的伞。希望他不介意纯黑色的伞看起来像葬礼用品。我一直把它背在书包里,像一个警示,又像一个愿望。
甘霖老师看到我包上的亚克力挂件笑了,我懒得理他,两个人挤在一把伞里走过在雨中逐渐褪色的学校。我总觉得他想要说什么,总觉得下一秒,湿透的落叶就会打在他的肩上。他对我,对每一个学生都亲切到让人不忍的程度,是为了掩饰什么吗?
“老师,”我想试探他,又想试探自己,“你知道下滨的自杀热线是多少吗?”
他猝不及防地停下了,在那始料未及的一刻,我松开了握住伞的手。我的痛苦,喘不过气的绝望,禽畜一般的生活,胎死腹中的情感,全都曝晒在被晴天遗弃的春雨之下。他逃走也没关系,我想,这只是我的另一种自残。
但甘霖老师接住了伞,甚至没给它落到地上的机会,谁的衣服都没有湿,尽管心已经被雨浸透。他没有看我,但说话的口吻是温柔的。“我不知道。”他平静地说,“但我相信,面对面的沟通会比电话线里的交流更有用。学校里,生活中,都有很多热心和善良的人,他们愿意和你一起面对困境,不管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。”
我笑笑没说话。换做别人布道我会嗤之以鼻,但甘霖老师说出来,就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糟糕。一个原因是我喜欢他,另一个原因,大概是基于我自己的臆测,我觉得这话也是他要说给自己听的。就像他放过了我一样,我也没必要去揭穿他的掩耳盗铃。
雨好像和时间绕在了一起一样没有尽头。甘霖老师倒是不愿停下这个问题,他不断旁敲侧击的问我,像给鱼剖鳞一样检查我的心理状况。“最近遇到什么困难了吗?”他关切地扭头问我,这多少让我感觉到自己有点被冒犯,更别提他还委婉地问我是不是有经济方面的困难,因为之前听我说做兼职……
路很长,我们好像被困在了伞中。在伞外宽广到近乎孤独的世界里,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。我和他差了二十岁,这并不让我感觉羞耻或者可怕,只让我觉得世界的博爱与平等是如此残酷,男女老少都像孤独的化石一样,守着一份共同的绝望。
到了二教门口,我把甘霖老师送到了有遮蔽的台阶上。在此之前我们已经不说话了,但在我甩掉伞上的水珠时,他突然又说话了,“你应该有我的手机号吧?”他问,“第一节课的时候我给过你们,和我的邮箱是一样的。”
我不能说实话,因为第一节课我根本就没有来。但是莫肯定会记住每个老师的联系方式,到时候管她要就可以了。
甘霖老师显得有点局促,虽然那或许又是我的过度解读,但我觉得同类之间总有一些独特的第六感可以让它们互相分辨,就像不同分支的溪流最终会汇聚到一起,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片海。他踌躇了良久,还是说了出来,“那是我的微信号,如果你需要帮助,就来找我吧。”
说完他就走了,没有再多看我一眼。但那转身怎么也称不上从容不迫,大概因为如果再相处下去甚至对视,某些东西,无论是我对他的还是他对我的,就会呼之欲出。
我撑伞到公交站,淌了一路雨也想了一路。或许那些都是我的主观臆测,学生提到自杀,老师提出帮助,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他只是过于平易近人了一些,毕竟我们专业其他老师不是趾高气昂就是咄咄逼人。相比之下,温和也显得像温柔。
我觉得自己只要就这么想想就好,适可而止就好。但下车那一瞬间,我忽然想起某个电光火石的细节,激起一连串秘密的细节。上课前,甘霖老师叫我去他那里拿白卷时,我分明看到他的书包里,放着一把伞。